从去年大选期间的“亲俄”倾向，到今年就任以来深陷“通俄门”风波，美国总统特朗普及其竞选团队核心要员与俄罗斯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渐渐演变成为特朗普执政以来的最大危机。

与美国大选相关、直接或间接“入侵”竞选对手、《华盛顿邮报》最先爆料、白宫先矢口否认又不断改口、媒体质问“总统知道多少？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通俄门”的发酵像极了当年导致尼克松下台的“水门事件”，特朗普会重蹈尼克松的覆辙吗？

弗林，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特朗普遭遇的“通俄门”，要从去年美国大选说起。

2016年7月，民主、共和两党分别召开全国代表大会，形成希拉里与特朗普终极对决的局面。与此同时，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民主党国会竞选委员会以及希拉里竞选团队的电脑系统先后遭黑客入侵，大量电子邮件内容经由“维基揭秘”网站公之于众。

在总统选举中，“黑”希拉里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帮特朗普上位，而偏偏特朗普“亲俄”——毫不掩饰对普京的赞誉，于是“俄罗斯是黑客攻击的幕后主使”、“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的说法甚嚣尘上，而特朗普胜选更“坐实”了这些说法。

2016年12月9日，时任总统奥巴马下令彻查。20天后，奥巴马以俄罗斯干扰美国大选为由，宣布驱逐35名俄外交官，关闭两个据称用于情报收集工作的俄方在美办公地点。俄方随即表示将会报复，俄外长拉夫罗夫还撂下狠话：“来而不往非礼也。”第二天，俄方什么都没做，普京也只是发表声明称，希望基于特朗普新内阁的政策，采取更进一步举措建设俄美关系。几个小时后，特朗普发推特回应道：“我一直就知道他（普京）特别聪明！”

而就在奥巴马驱逐俄外交官的前一天，已被特朗普提名出任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弗林，与俄罗斯驻美大使基斯利亚克通了一次电话。据报道，在电话中，弗林暗示特朗普政府将软化在制裁俄罗斯问题上的立场，甚至可能暂停制裁。

特朗普和弗林

或许，正是弗林的这颗“定心丸”，最终促使俄方没有报复奥巴马驱逐俄外交官的举动。特朗普今年1月上台后，弗林的“通俄”往事浮出水面。美国司法部掌握了弗林与基斯利亚克的通话记录，并向特朗普提示个中风险。

不料，特朗普1月30日将司法部代理部长耶茨解职，对弗林“通俄”一事只字未提。但纸里包不住火，半个月后弗林因“通俄”宣布辞职。随后，《纽约时报》又爆料，称特朗普团队成员在竞选期间曾多次与俄情报机构联系，弗林“通俄”演变成了特朗普政府的“通俄门”。

5月9日，力排众议加快彻查此事的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突然被特朗普解职，但代理局长仍誓言彻查“通俄门”，司法部还任命前联邦调查局局长米勒为特别检察官负责调查“通俄门”。

前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

除了弗林，特朗普内阁多名要员都被爆“通俄”。司法部长塞申斯被指去年4月、7月和9月间多次私下与俄大使基斯利亚克会面，眼下正被国会和联邦调查局调查；特朗普的女婿、白宫高级顾问库什纳被爆去年12月在特朗普大厦私会基斯利亚克，并提议与克里姆林宫建立秘密沟通渠道。虽然这一提议没成型，但库什纳也正面临调查。

特朗普和女婿库什纳

巧合？演变酷似“水门事件”

目前仍在发酵中的“通俄门”，越来越像45年前的“水门事件”。

同样是在大选年，1972年6月17日晚，共和党人尼克松竞选团队安全问题顾问麦科德等人潜入位于华盛顿水门大厦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办公室，安装窃听设备和偷拍文件时被捕，触发“水门事件”。只不过，到了2016年大选时，入侵对手阵营的方式换成了第三方黑客的网络攻击。

当年，《华盛顿邮报》最先凭借“深喉”——时任联邦调查局副局长费尔特——提供的内幕爆出“水门事件”。如今，最先爆出弗林“通俄”的还是《华盛顿邮报》——今年1月12日的一篇评论中提及弗林与基斯利亚克通话，并要求其就是否谈及对俄制裁作出澄清。

随后，《华盛顿邮报》又在2月9日援引9名美国现任和离职官员的话爆料，弗林在通话中谈到了对俄制裁，并暗示特朗普就任后将暂停制裁。4天后，刚当了24天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弗林宣布辞职。

弗林以及特朗普团队对“通俄门”的态度，经历了从矢口否认到不断改口的变化。《华盛顿邮报》最先爆料后，弗林一开始坚决否认，特朗普也曾力挺弗林，副总统彭斯、白宫办公厅主任普里伯斯等人更是称“通俄门”子虚乌有，否认弗林与基斯利亚克通话谈及制裁问题。

然而，《华盛顿邮报》的第二次爆料，则狠狠地打了彭斯、普里伯斯等人的脸，证明弗林撒了谎。弗林的发言人也随即改口，称弗林“记不清了……不确定是否谈到了制裁话题”。由于猛料迭出，白宫也不再否认并且不断改口辩解。

“否认-打脸-改口”，与45年前尼克松政府应对“水门事件”时如出一辙。但这还不够，与这种失败的媒体公关更类似的，是前有1973年10月20日“水门事件”调查处于关键时刻之际，尼克松执意解除特别检察官考克斯的职务，被媒体成为“星期六之夜大屠杀”；后有今年1月26日接到司法部报告弗林撒谎后，特朗普在1月30日解职代理司法部长耶茨，被媒体成为“星期一之夜大屠杀”。

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因“水门事件”辞职

影响更大的是，特朗普5月9日突然解职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彼时后者正力主加速推进对特朗普政府“通俄门”的调查。事后，有媒体爆料称，解职科米前特朗普曾对其施压，要求联邦调查局“放 好人 弗林一马”。

那么，问题来了：“总统知道多少？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1973年6月25日“水门事件”听证会上共和党籍参议员霍华德·贝克向时任白宫律师约翰·迪恩提出的问题，弗林辞职后就有记者如是向白宫发问。

目前来看，无论是弗林，还是塞申斯或库什纳，“通俄”似乎只是他们的个人行为，目前尚未证明是特朗普授意为之。但当年约翰·迪恩在回答上述问题时语惊四座：尼克松参与讨论了“水门事件”的善后工作，以及封口费的筹措发放工作。显然，尼克松知道的很多，却否认了一切，他说谎了。

面对国会准备发起弹劾的重压，尼克松辞职下台，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位任期内辞职的总统。那么，与“水门事件”有诸多惊人相似之处的“通俄门”会否成为压到特朗普的那根稻草？

弹劾？特朗普不是尼克松

弗林作为候任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去年12月与基斯里亚克接触的行为，涉嫌违反了禁止美国公民与外国政府协商外交纠纷的《罗根法》。5月底，弗林一改拒绝配合国会调查的态度，转而同意向参议院情报委员会提供相关文件。

对于女婿库什纳“通俄”指控，特朗普在推特发文力挺女婿，称有关报道是假新闻。然而，现任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马斯特虽然没直接回应秘密“通俄热线”一事，但说这种备用热线很正常。

而司法部长塞申斯去年多次会见俄大使基斯利亚克时，还只是参议员和参议院军事委员会成员，并非特朗普竞选团队成员。塞申斯对此事的回应是：作为参议员，去年一共会见了25位外国大使。

就在对“通俄门”所涉官员的调查进行之际，5月10日，特朗普在白宫会见了俄外长拉夫罗夫以及俄大使基斯利亚克，并在会见时向对方分享了与打击“伊斯兰国”有关的高度机密情报。

特朗普在白宫会见俄外长拉夫罗夫（左）和俄罗斯驻美大使基斯利亚克。

这下炸了锅，美国国内已经传来要求弹劾特朗普的声音。5月17日，民主党籍众议员阿尔·格林在众议员呼吁弹劾特朗普。最新民调显示，支持弹劾特朗普的比例较上周上升5个百分点达到43%。不过，仍有54%的人希望特朗普继续工作。

更值得关注的是，两种观点的分化在党派上得到明显体现：71%的民主党支持者希望国会弹劾特朗普，76%的共和党支持者称特朗普应继续留在白宫。显然，就算走弹劾程序，也必然遭遇民主、共和两党激烈的党争。

按照美国联邦法律，弹劾案由国会众议院发起，过半数众议员支持才能获得通过并提交至参议院，三分之二参议员支持弹劾案才能通过对总统的弹劾。目前，众议院议席数共和党对民主党是241席对194席，通过弹劾案至少需有23名共和党众议员反水支持；参议院议席数共和党对民主党是52席对48席，通过弹劾案需有19名共和党参议员反水支持，这种可能性很小。

历史上，三次针对美国总统的弹劾危机——约翰逊“重建南方”案、尼克松“水门事件”和克林顿“拉链门”，都是在共和、民主两党分别控制参众两院的情况下发生的。目前，国会两院都由共和党掌控，除非“通俄门”调查出现逆转，弹劾特朗普绝非易事。

最近，据说特朗普打算效仿克林顿应对“拉链门”时的方式，准备在白宫成立“作战室”进行危机公关。不过，白宫通讯联络办公室主任杜布克却“因个人原因”辞了职。联想到此前白宫差强人意的应对表现，特朗普恐怕得破釜沉舟了。